庶子有个小心愿[重生]

4.第三章


    季春明从林家回来,三七迎了上来,“七郎要先吃饭还是先沐浴?晚膳做的蟹黄包子,大郎君今日送了些茯苓粉过来,要不奴先调一碗?”
    蟹黄包子、茯苓粉,样样都是他爱吃的,若不是后来知道三七竟然成了大哥安排在身边的眼线,作为贴身侍从,他绝对是合格的。
    可惜侍从最重要的忠心没有,便是再伶俐也是不可信的。
    他不紧不慢的让三七侍候着洗了脸,“下晌踢了半日蹴鞠已是累了,先祭五脏庙吧!”刚醒来的两日他有些急躁了,如今不是翻脸的时候。
    三七的动作愈发轻柔,心中松了一口气,脸上也带着一抹笑意,“可是又跟左三郎君一起去的?他也不知体谅你病体才好!”
    “天天呆在屋里人都发霉了!”季春明在餐桌前坐下,看着桌上的一碗甜汤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,“不是说有茯苓粉吗?调碗来吃!”
    “七郎要口渴,不如先把甜汤喝了?今日这汤可是从下午便熬上了,里面的枣子也是大郎君说郎君喜欢,吩咐下面庄子新制送来的,后晌我去提饭的时候李大娘塞了一个给我,可甜呢!”
    以往季春明是个活泼爱闹的,三七话多也伶俐,比起寡言的桔梗,更得自己喜欢。如今细听他说的,才知这是个说话的人才。
    “大哥一向记挂我。”这是他的惯常话,往日里句句都是真心,如今说来却觉得满满都是讽刺。
    为自己特制的枣子,他一个庶子真是好大的脸面,他一直不懂自己跋扈的名声从何而来,原来都是这种润物无声的潜移默化。
    “大郎君一向心疼七郎。”三七笑着,把甜汤捧了上来,天青色细瓷衬着,琥珀色汤汁炖得糯糯的,满口香甜。
    很合他口味的一碗甜汤,喝了多年,体现嫡母嫡兄友爱的甜汤。
    谁能知道呢?这满满的甜蜜下是滋养肌肤的妙方,却也是有碍生育的毒_药。
    若不是意外知晓了真相,他恐怕致死都不会知道曾经自己最爱的一道甜点,竟然藏着如此险恶的用心。
    万一送出去的人做下丑事该如何收场?若是被迁怒岂不是得不偿失?索性一劳永逸。
    季春明心想这一定是嫡母的主意,这种后宅的手段他往常总是不以为然,直到后来尝遍苦楚。
    “不是有茯苓粉吗?让陈厨下做一道茯苓糕来!”季春明端起甜汤说道。
    三七看他将碗贴在嘴边,应道,“这会儿做,吃到嘴里可得半夜了,不若明日奴吩咐厨下早些准备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调碗茯苓粉吧!”季春明也不纠结,“下结九秋霰,流膏为茯苓1,茯苓粉还得钧瓷来盛才好看,你替我把那套钧瓷盏拿出来使。”
    三七心中咯噔一声,脑中转得飞快,找出一个理由来,“那套盏收在丁字号柜里,钥匙是桔梗拿着,我这就找人去他家下取来。”
    这是打定心思他会改变主意呢,季春明心中冷笑,却也知这是最大的谎话。
    那套盏早被不知何时染上赌瘾的三七拿出去抵押了,前世的自己无意知道后,三七一跪下求情,自己就好心原谅了他,哪知他却不是心里感激、引以为戒,而是变本加厉、肆无忌惮。
    “那就用青瓷吧!”季春明心中早有计较,却做出妥协,“快去调来!”
    三七只得暂离了饭桌,季春明快速将甜汤倒进早就准备好的小瓶中,还往嘴边抹了一道,做出吃完的样子,三七回来果真没有生疑。
    就寝的时候,他将一个桃红的流苏荷包小心的放在枕头下来,第二日穿衣的时候又故意避着三七带在身上,如是三日,季大郎忽然来了。
    季大郎季伟泽面目周正,眼神温和,声音磁悦厚重,予人宽厚儒雅之感,即使日后知道这不过是个伪君子,也不得不赞一声好相貌。
    “七郎怎的一个人坐在这里?”季伟泽进来的时候并无人通报,季春明匆匆将一样物事藏进怀里,转身站了起来,“大哥!”
    “大好春日,怎的窝在府中,不去与其他儿郎踏青?”
    “大哥休提,三郎去林府蹴鞠去了。”说着,他还有些不忿的皱皱鼻子,“明明我技艺也不差!”
    早已知晓情况的季大郎却一脸欣慰道,“平日玩耍也就罢了,你们身手灵活伤不到自己。那林家桂家争锋的事情卷进去作甚,他们不心疼自己子侄我还心疼呢,若是伤了哪儿了,可有的你疼!”
    “哪儿有那么娇贵!”被这样关心一番,季春明脸上的神色果真好了不少。
    “你要喜欢,咱们家里也不是没人,大哥也给你组个队去玩玩?”季伟泽一如既往的宠溺着这个俊美无匹的弟弟。
    “此话当真?”
    “这有什么为难,可是只许参加白打,不许对抗!”
    “那有什么意思!还得费功夫教他们!九郎只能说会踢,四哥一向四体不勤,得费多大力气!”
    “你呀你,有这么说自家兄弟的!”季伟泽颇为无奈的轻弹了他脑袋一下,却没有深劝。
    “本来就是!若是三哥还有个打头,可惜他要上学!”他口无忌惮的说着,眼睛却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季大郎。
    “是啊,三郎的功夫可不差。”季大郎神色不变,一点没有嫡亲弟弟被庶出子冒犯的恼怒。
    季春明自知绝无此等定力,心头自嘲一番,脸上却更带了骄纵与天真,“大哥,我想支些银两——”
    “可是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?”季府的庶子月例三两,他虽多一些有五两,但年纪渐长出外交际却总有些不够用,季大郎常会私下补贴他一番,却要说明缘由。
    “前几日在西市看中一件摆件,很是有趣。”季春明故意说的轻快,耳尖却不由红了。
    季伟泽深看他一眼,装作没看到他无意中捂住胸口的动作,“你若买些有用的物事,我倒不反对,这摆件——你说你买了多少了,过不得两日就不知扔在哪里了,可不能让你糟蹋!”
    “大哥!”季春明急了,下意识的抓住季伟泽的袖子,“这件是真喜欢!绝不会乱扔了!”
    “那好,休沐那日我跟你去,我帮你买!”
    “那家店货物出的快,过两日去就没了!”季春明不死心,仍想争回自主权。
    “你这样说我更不放心了,那些奸商惯会耍手段,我倒要亲自看看是何宝贝物事,让我这见惯好东西的弟弟如此牵挂。”
    “大哥!”季春明皱着眉,脸上表情变来变去,终是深吸一口气,一闭眼,从怀中掏出一个看来已经被把玩多次的桃粉色荷包。
    这是一个桃粉色的鸡心形香囊,绣着莲叶荷花图案,下面三股同色流苏托着三颗淡水珍珠,一看就是闺阁之物。
    季伟泽眸色微变,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,然而他还是如发现弟弟突然长大的兄长般,打趣道,“这是哪家小娘子的信物?怎得没听你说起过?”
    季春明摇摇头,“我也不知,是前几日跟左三郎他们出去玩,从马车上扔下来的。那车没有标识,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。”
    他面色微红,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,“自那日见了她,我心里一直记挂,……投之以琼瑶,报之以木瓜。她送我荷包,我便想着也送个什么还好。那日在西市看到一个别致的发簪,只是我银子不够,还请大哥襄助一二……”越说,他声音愈低,有心意剖白的羞涩,也有为不能为心上人买得物件的窘迫。
    他面色酡红,像雪山披了红霞,又如白瓷染了俏色,即使从小一起长大,看惯了这张脸,季伟泽依旧会不时被这绝色姿容迷惑。
    可是他自制力甚好,不过眨眼间已恢复了清明,同时心底的那番期待也愈加热烈。
    他已打听得明年桂家太夫人六十寿辰会大办,届时将有许多贵人莅临,是最好的兜售时机,想到此,季伟泽目光愈加柔和,“少年慕艾,也是人之常情。想必能令七弟心折的女子必定是孚尹明达、娴雅出众。”
    “大哥!”季春明喜笑颜开,容颜更盛。
    “我自会帮你留意,可是这簪子之事却不好贸然准备。”季伟泽正色规劝道,“如今世道女子掷果盈车是魏晋风流,男子贸然送定情之物却有损女儿家名节。若打听得那家女郎果真堪配,再议不迟。”
    “我听大哥的。”季春明眉眼的郁色一扫而空,他低头凝视着香囊,似乎陶醉在美好的希冀中。
    季伟泽看他春风满面的样子,几乎有些不忍见他将来失望的表情,可是心底很快却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快意,这是操纵他人命运的得意,也是这些年自己费力扮演贴心大哥的补偿。
    “这可是你答应的,在我打听清楚前,可不许胡闹!”
    “绝不胡闹!”季春明笑语宴宴,他故意设下的棋局,怎么会去拆台呢?
    他还等着大哥亲自送他走青云路呢!
    只是今生倒要看看,这究竟是你的青云路,还是我的——
    注1:出自李益的《罢秩后入华山采茯苓逢道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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