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落下，陆易涟终于回过了神。
“……好久不见。”他道。
侍应生帮他拉开座位，然后收起菜单退了出去。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的那个刹那，陆易涟的眼睫轻轻地颤了一下。
只是一瞬。
很快，他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，在座位上坐了下来。
顾岑风观察着他的神情，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，一直到有些微烫的茶水溅出了一点到手上，他才醒了神，掩饰一般地喝了口水。
……奇了怪了。
他想。
明明自始至终都知道对方身份的是他，主动约人出来吃饭的也是他，要算起来陆易涟还欠了他两次……不是，应该是三次人情，为什么这会儿自己还紧张起来了。
想到这，他微微咳嗽了一声，开了口：
“顾岑风。”
他道。
算是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。
说罢，他又喝了口水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人。
虽说他觉得对方这会儿应该猜到了，但是真正从他嘴里说出来，对方应该还是会有一些反应的吧。
比如说……
陆易涟微抬了眼，顿了一下，然后开了口：“顾总。”
两个字平平淡淡地从他口中说出来，毫无波澜和起伏。
顾岑风：“……”
他等了几秒，发现对方真的没有再开口的意思。
他有些懵。
来之前，顾岑风是想象过陆易涟看到他会有什么反应的。
他不得不承认的是，除了因为对方不肯签合同引发的微妙的不爽之外，他更多的，是对他们这次见面的期待。这点期待很隐秘地埋在心底，连陈秘书都没有看出来，他出来的时候小姑娘还欲言又止地跟他讲说陆易涟人真的挺好的，脾气好又耐心。
言下之意，就算他真的不肯签，顾总您也别太生气。
他当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，只敷衍地应了一句，心想我追了他这么久，还能不知道他人好么，我只是问问为什么。
……顺带想再见见他而已。
但是……
似乎是他不说话的时间太久了，陆易涟轻轻地皱了皱眉，又开了口：
“顾总今天应该是为了合同的事来的吧。”
他顿了顿：
“我很抱歉。”
顾岑风一秒回过了神：“……嗯？”
“我确实没有跟星阳签约的意向。”陆易涟淡淡地道，“辜负了您的好意，是我自己的问题，抱歉。”
顾岑风：“……”
好的，这会儿他所有的期待终于成功地被面前的人压下去了。
“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。”他向后一靠，抬眼看着陆易涟，“陈叔应该跟你说过了吧，合同里所有的条件都是可以谈的，你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么？”
陆易涟垂下了眼：“没有。”
“您给的条件很好，一点问题都没有。”他道。
但是我不想来。
顾岑风在心里把他的话接了下去，然后没忍住，冷笑了一声：
“那就是纯粹看不上我们星阳了？”
这话实在是冲了些，几乎是出口的同时他就有些后悔。
但是他又实在着急。
他签陆易涟本来就是为了给他更好的资源和平台，云誉给不了他的星阳都能给他，他甚至已经给他做好了最合适的规划，只要他来，他能保证，不出一年，陆易涟绝对会比现在上升不止一个台阶。
他相信他自己，也相信陆易涟。
他喜欢了他这么多年，就是想给他最好的，他也相信对方值得。
但是现在，第一步就出了差错，后面的他要怎么办？
最关键的是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是为什么不肯签约。
……简直连对症下药都没法下。
他按捺着性子：“是和云誉的约有问题么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？”
陆易涟神情微顿。
顾岑风心下一紧，无意识地又喝了口水。
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？
“是。”陆易涟开了口。
果然，他就知道盛誉那个狗东西……
“我的确不太喜欢星阳。”陆易涟接着道，“抱歉。”
顾岑风：“…………”
“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陆易涟站起身。
走到门边的时候，他脚步停了停：
“对了。”
顾岑风攥紧了杯子，猛地抬眼看向了他。
“之前您借给我的衣服还在我家里。”陆易涟笑了笑，“到时候我会去一趟星阳交给陈秘书的，手机的钱我也会赔的，我已经跟她说好了。”
他顿了一下：“谢谢。”
说罢，他不等顾岑风再说些什么，径直走出了门外。
下班路上的地铁很拥挤。样貌清秀的男孩子倚在门边，难得用口罩遮住了大半的样貌，露出了漂亮的眉眼。
黑色的车厢门映出了他的倒影，他想起刚刚临走时对方有些急又有些气的样子，在口罩下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。
他知道对方说的是气话，认下来也是为了让他死心。
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些犹豫的话，那么今天见到顾岑风本人，他就彻底下定了决心。一方面是因为之前跟莫辛说过的原因，另一方面……
他站起身，笑容淡去了几分。
先前的两次偶遇他本来以为是缘分，现在想来，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味道。
他很讨厌被“观察”和“算计”。
还了东西就两不相欠了。
他漫不经心地想。
都做到这份上了，顾岑风对他应该也没什么好感了。
就这样吧。
到站的提示音响起，他走出地铁站，朝着一旁的建筑走去。
今天他还有一个采访，是有关于刚刚杀青的那部剧的，这会儿虽然时间早了点，但是早到总比晚到要好，再说了，提前准备一下一会儿也不容易出错。
只不过，等到了场地，他才发现有人还比他到得要早。
“好巧啊陆同学。”
休息室内，女孩子抬头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，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，笑意盈盈地跟他打了个招呼。
她穿着一袭红裙，露出了白皙的肩膀。
长发微散，配着一张明艳的脸庞，看着格外地耀眼。
正是之前在微博上帮他澄清过的贺芊芊。
贺姐一出声，休息室里的人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，眼观鼻鼻观心，权当没听见。
陆易涟余光中瞥到几道偷偷看过来的视线，顿了顿，还是开了口：
“贺姐。”
打完招呼，他正要去别的休息室，贺芊芊就叫住了他。
“来了就坐吧。”贺芊芊道，“你也来做采访？”
“嗯。”陆易涟点了点头。
这是一家还挺新的媒体。其实本来会请他来他是有些诧异的，不过之前莫辛都应下来了，出尔反尔不大好，他才过来了一趟。
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贺芊芊。
他微垂了眼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。
果然，不多时，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过。对方戴着兜帽，低着头看不清神色，倒是一旁的女人看见了他，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。
她竭力克制住了表情，收回目光从门口走了过去。
陆易涟轻轻皱了皱眉，另一边，贺芊芊已经出了声：
“小刘。”
身旁的助理会意，站起了身：
“贺姐，我去问一下。”
片刻后，他回到了休息室。
“问过了。”他道，“今天是单采，但是有三场，分开采，贺姐您是第一个。”
“第二是卜嘉树？”贺芊芊笑了笑，“这人选有点意思啊。”
陆易涟也明白了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揉了揉太阳穴。
他们三个上了这么些天的热搜，早就有人按捺不住想来挖点大新闻了。偏偏这三个人中有俩都不太好得罪，于是今天这家媒体别出心裁，索性把三个人安排在了相近的时段接受单人采访。
这样既不会被拒绝，又方便折腾点事情出来。
别的不说，私下放点风声出去，说这次采访是三个人一起录的，那么闻风而来的流量，就已经很可观了。
只可惜，大家都不是傻子。
“下次不用给我接这家的采访了。”
采访完，贺芊芊站起身，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助理。
小助理应了一声，不顾旁边引导实习生瞬间煞白的脸色，跟着贺芊芊走了出去。
“浪费时间。”等走到走廊，贺芊芊抱怨了一句，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。
“新人嘛。”小助理笑了笑，“总想搞点事情，正常。”
“我刚给顾岑风发消息了。”贺芊芊道，“一会儿带着小陆同学一起吃个饭好了，不聚白不聚。你订个位置吧。”
小助理点了点头：“那这会儿……”
“当然是——”贺芊芊眨了眨眼，“去调戏小朋友啊。”
她笑意盈盈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，然后愣了愣：
“……人呢？”
“……放开。”
陆易涟冷下声音，背已经贴上了冰凉的墙壁。
“我不。”
卜嘉树声音嘶哑，眼睛里一片血丝。
狭小的隔间里，两个人紧紧地贴着，他攥着陆易涟的手腕，用力得骨节泛白。
陆易涟被他攥得生疼，吸了口气，内心里全是后悔。
……他就不该闲着没事来洗手间。
“马上要到采访时间了。”
陆易涟提醒他，“一会儿余姣姐该来找你了，你不怕？”
卜嘉树愣了愣，陆易涟趁机就要往外走，却被从后抓住肩掼回原处。
“……你又骗我。”男人的声音压得死死的，带着痛苦，“陆易涟，你什么时候可以不骗我？”
陆易涟皱了皱眉：“我什么时候……”
“热搜的事情。”卜嘉树看着他，轻轻地道，“是你做的吧？”
陆易涟顿了一下。
对方逼近了一步：“你怎么请动贺芊芊的？”
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陆易涟的衬衫纽扣上，陆易涟沉下了脸色，按住了他的手：“你……”
“应该是睡了吧。”卜嘉树笑了笑。
“你是跟贺芊芊睡的，还是直接跟星阳的那个小顾总睡的？”
“卜嘉树！”
陆易涟警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，下一秒，领口就被狠狠地扯了开来，扣子崩到地上，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。
他瞳孔骤然一缩，对方的手已经摩挲上了他的嘴唇。
“是我对你太好了。”卜嘉树轻轻地道，“我刚刚想了一下，与其让你费那么大周折去求别人，不如直接来求我。”
“他们能给的，我也能给。怎么样，要试试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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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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